2009年5月9日 星期六

兒童文學教學筆記 / 3-17 / 我回來了

2009 / 3 月 17 週五兒童文學



交出出版社的再版新書,回來寫教學紀錄,已是半年後事了。

很懷念每次上完課寫紀錄的心境,雖然接下來還有東西要寫,但我要把它撿回來。

寫教學紀錄讓人安靜,貼著孩子想心事。

如果很久沒收到,寫信來報怨吧!我會乖乖坐下來寫。





孩子的作品累了一大疊,每週上課前都會準時將它們打上美麗的楷體,讓孩子朗讀。

實在太愛上這堂課了,當成人慎重對待孩子的創作時,孩子也會慎重看待自己。

這是一種美好的感受,一種自重的感覺,讓人穩定有力量。





上課前我先讀孩子的作品讀他們聽,前幾次是讀已完成的作品。

在課室中孩子可依自己的速度寫作,提出各自的觀點,

但不可惡意批評或說些傷人的無聊話。

老師重視什麼,孩子自會看重什麼。當我堅持,課室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惡習如蘋果上的小黑點,若不挖除,就會漫延,終至潰爛。



寫作是非常主觀的事,

身處其中的人以圖文呈現各自的觀點。

不要競爭,不要比賽,

這是自己內心的事,與他人無涉。

唯一要協同的是用具的規範和作息的韻律。



這班孩子可以穩定靜心寫自己的東西,

令人驚喜的是今年一年級的孩子,

普遍能力都好。

邊打孩子的作品,

心中有了陣陣波動。

孩子的創作有時會出現「好的創作點」,

如岳辰的蟲,各有不同的特點;

政廷的餅乾可隱身、穿牆或拉長;

宜璋的彩色山,

浸入海中可變色……等等,不勝枚舉。



今天決定讀一年級的作品。

「有愛心的泡泡,結果彩色的光把愛心圍住了。」

「突然,彩色的光破掉了,原來那也是一種泡泡。「小精靈知道了。」

「結果有彩色的葉子落下來。」(若凡 小一)















若凡的圖暗藏玄機,

泡泡和黃光看來像是一體,

及至第二張才讓人恍然大悟。

原來黃光也是一種泡泡,

但小精靈知道。

若凡將自己投向小精靈,

以全知的觀點寫作。







「有一個黑色世界,它和白色世界是朋友,因為它們的顏色會相反。

如果到白色世界,身體就會變成黑色。

如果到黑色世界,身體就會變成白色。」(阡毓 小一)















阡阡慢慢鋪陳她的故事,她從不下課,

只想有條理的做完它。

她故事的關鍵點在「相反」這事。

一年級的她,耐著性子寫出這麼多字,

看了心受感動。

給她充裕的時間,她是潛力深厚的孩子。

阡阡縫東西時也有這種面容,一心一意。































                                                                        「太陽的影子在下面。」

                                                                        「烏雲把太陽遮住了。」

                                                                        「有一隻毛毛蟲不小心掉到海裡。」(瑋辰 小一)



瑋辰的構圖很好,一個太陽在上,對映著另一個太陽成為它的影子。

只因烏雲將太陽遮住,倒致毛毛蟲看不見,所以掉到海裡。

這種因果關係,常因孩子年幼,經驗使然,讓他少了片段之間的聯繫。

除非觀者用心體會,否則常會誤以為故事沒有連貫。

不想變動孩子的語詞,這是這個時期的特徵,留著它,自有意義。

回頭去讀成人的詩,很多時候跟這個時期孩子的作品相類。

我們稱之為詩的語言,是這個時期特有的用語,美好且珍貴。









「在夜晚的時候出現了一道光。」

「旁邊有透明的東西。」

「愈來愈多光接近了。」(渝潔 小一)









小渝潔讓老師充滿成就,上學期剛來上課時,總是哭喪著臉,喊不會畫。

磨了幾個月,出現極好的轉機。色彩大膽,構圖自由。

重要的是,她很能享受色彩帶給她的愉悅。

任她徜徉在水色之間,這是我最想要的。創作者對自身負責。去做它,去享受它。

那將會變成無窮的動力,讓自身與這個世界的美麗連結。

文中那個透明物非常傳神,只因顏料取太多,必須用完。

在淡淡的淺膚色中,小渝潔說:「這是透明的東西。」

她將色彩與生活經驗連結。呵呵,渝潔是匹耐力馬。









「有一個人開車去旅行。」

「開到了黑暗世界。」(宜儒 小一)



宜儒這個黑暗世界來得奇特。

上週作畫時,不小心把紙磨破了,

那個破掉的地方恰好在一片咖啡

色長條柱中間,他抱圖來求救。

破掉正好!我給他一疊色紙,

他選張翠綠色紙的貼在下面,

有如一道翠綠光芒,從黑暗中迸射出來。

這是個意外,帶給大家驚喜。

畫破、畫髒、打翻、出線……,

這些意外帶來常軌之外的「驚喜」。

這個驚喜,就是創作的奇異點。



















「她走到一個地方就不見了。」

「這是一個女生,身體是透明的。」

「這個女生又去海邊。」

「她在廁所出現。」

「原來只是太熱跑出來的幻影。」

                                  (旻柔 小一)













旻柔急著要做很多很多,經常的,我得拉著繩子,免得她錯過沿途風光。

她在進行第三本書,重複讀她的作品給她聽,盼她能察覺之中的矛盾。

這個故事尾巴收得不錯,太熱出現的幻影。海市蜃樓吧!





「有一棟房子變成直昇機。」

「有一座山是冰淇淋。」

「有一個人要買東西。」

「骨頭龍跟三角龍打架,骨頭龍就碎掉了。」

「有很多圈圈。」(兆翔 小一)









兆翔創作故事的經驗尚少,大都呈現單圖單文的方式。

要讓故事前後呼應,合理不矛盾,且帶有驚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需要長期浸潤,文學之甕的浸潤,非一僦可成。

若過於急功好利,將會功虧一聵的。

兆翔用色和剛來時候差異很大,

他是本質良好的孩子,得用環境來養。











當我讀舒晴的作品時,孩子大叫,她不是一年級的。

反正已經唸了,我要孩子靜心聽聽。

「他來到一個遺忘世界,

只要看到一種顏色,就會忘記一件事。」(舒晴 小三)



舒晴的「好點」在「每看到一個種顏色,就會忘記一件事。」

不知接下來她要如何延續。







有意讀婧淳的詩給大家聽,

她偏好詩的型式,想讓給其他孩子體會她的詩境。



上週我讀了:

「有些水是髒的,有些水是乾淨的。

可是,水沒有所謂髒的或乾淨的。」(婧淳 小四)



她在說什麼?我問她,希望得到說明。

「就是,水是相同,有時候是乾淨的,有時候卻是髒的。」

大家一臉茫然,沒人了解婧淳的話。



「你是說,同一瓶水,我們有時候說它是乾淨的,有時候說它是髒的嗎?」

我試著去理解她的意思。

婧淳點點頭,可是其他孩子還是不懂她的意思。



我拿出一支水彩筆,沾了紅色和黃色顏料,然後在玻璃瓶中攪一攪,問:

「這瓶水是髒的還是乾淨的?」

「當然是髒的,洗筆水嘛!」彥廷說。

「有一小孩在玩辦家家,他是賣果汁的老板。他調了一瓶水當果汁。」

我邊說邊把那瓶水舉高,意指這是那瓶果汁水。

我問:「這瓶水是髒的還是乾淨的?」

孩子遲疑一下,是髒還是乾淨?

「是乾淨,它是當果汁。」義軒說。



「婧淳,你是這個意思嗎?」我跟婧淳確認一下。她點點頭。

「這是同一瓶水,我們有時候說它是髒的,有時候說它是乾淨的。」















今天讀婧淳另一篇詩,給大家聽。

這篇圖畫的素材特別,

是用紙和布交混貼上,然後在上面著色。

有孩子問:「不公平,為什麼她有布?」

我說:「因為她需要。」







創作中不是每個人都需要相同的東西,你可以提出你的需要,我來準備。

假使有一個人吃一碗飯就飽,另一個人得吃兩碗飯才飽,

我如規定每個人一定要吃兩碗,那麼對前面那個人是不公平的。

若我規定每個人都要吃一碗飯,那對後面那個人是不公平的。

並不是大家都有相同的東西就叫公平。

把需要告訴我,我儘量找,果真無法找到,可有他法替代。

對孩子陳述我對公平的看法。













「那我要太陽。」彥廷說。

「嗯!下次幫準備太陽。」我輕描淡寫說。

「怎麼可能?」彥廷大叫。

知道他在做什麼,不想答腔。



哎呀呀!現在孩子常要爭個「你有我也要有」,

鮮少想是不是需要。

初來上課的孩子常想取很多很多顏料,

以為多就是好。

課堂上我要求孩子要多少取多少,

那是一種需求的自我評估,

也是一種自我節制。

孩子嚐過幾次取用過多的苦果後,

就會知道自己需要多少了。











「幻想有時候是好的;

幻想有時候是壞的。」(婧淳 小四)



「婧淳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問。

「就是有『想去攻擊別人』的想法,就是壞的幻想。」政廷說。

「如果,我只是有攻擊別人的想法,但卻沒有去做。這樣算不算是壞的幻想?」我問。

「如果做出來的是好事,就是好幻想。做出來的是壞事,就是壞幻想。」政廷說。

「如果都沒做出來,我們要如何判斷是好幻想還是壞幻想?」我再問。

「有時候好的幻想會變成壞的幻想。」政廷說。

其他孩子被我們的談話搞得昏頭,我們中止談話。

政廷看我一眼,我知道他在說什麼,我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顏色是我們的嗎?顏色是動物的嗎?

顏色不是我們的,顏色也不是動物的。

那麼,顏色是誰的?」(婧淳 小四)



「顏色是顏色的。」政廷回我一句。

好啦!穿上圍裙開始作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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