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 6 / 20、27 週五兒童文學
一、 覆蓋現象
這段時期，李察、冉冉、恩恩、舒晴、義軒、政廷同時都在畫植物，
政廷畫風吹樹；義軒畫瓶中樹；李察、冉冉、恩恩、舒晴都在畫豌豆。
後四者同坐一桌，形成一種遊戲。
也不知是誰引起，待我發現，已豌豆鬚芽蔓延四周了。
初落筆時，冉冉和舒晴豌豆型態和媒材相同，皆以粉蠟筆為基底；
李察和恩恩則以水彩勾勒線條。
他們從同處起跑，各自奔向自己要去的地方。
在旁觀看的我，卻無法得知「那個地方」在哪裡。
他們一直玩一直玩，邊聊邊笑邊畫畫，
任由水色帶領他們，堆砌形為自己的意念。
豌豆基礎形成了，他們開始覆蓋。
對孩子而言，那是一種遊戲，一種表達意念必須經歷的方式。
長期觀察孩子做畫，他們對「覆蓋」有共通的看法。
大多數孩子對於包裹外皮的某物，或在什麼之下的東西，
絕對不會只畫最外層的表面。
他們會仔細描繪內容物，然後「覆蓋」。
比如，畫溪水裡的石頭，他們會先畫石頭，
然後再用溪水覆蓋。有時溪水色濃，濃到最後你只能看到藍色的水，
而不見隱藏在裡面的石頭，我們就會以為那只是單純一條溪流罷了。
成人若沒有與他們一起經歷，孩子說他畫的是「水裡的石頭」時，
我們經常會脫口而出：「怎麼沒有石頭？」。
「石頭在水下面啊！」孩子想。
或「石頭是主題，應該畫得很清楚。」
「明明是水在上面，石頭在下面。」孩子想。
他們決不馬虎草率，裡面有什麼沒什麼，交代清清楚楚。
又如，畫桃子，他們會先畫果核，然後再畫果肉和果皮。
光憑外表，你也不會知道粉紅桃皮下隱藏著一顆果核。
呵呵！如果我們每次吃桃子，都會敲開果核，
那麼他們就會先畫果核的內部啊！
圖象中的意涵得不到理解的次數過多之後，
有的孩子不想解釋，順你意吧！
畫表皮就好了，反正你也看不見。
有的孩子則將想法暗藏在心底，
如水下的石頭和桃肉裡的果核。自己知道就好。
成人和孩子相互了解的路途，在此分道揚鑣。
覆蓋現象重複在許許多多的孩子身上，
上卿「那棵透明樹，在陰森的森林裡走動。」，是個非常明顯的例子。
光憑結果，一片漆黑，你絕不會知道裡面暗藏的玄機。
接續下去的故事是：
「當他們回到家，驚訝地說：『這裡好像不是我們的家。』
他們開門才知道，他們忘記清理蕨類了。
突然，天空烏雲密佈，下起大雨，他們趕緊躲進屋裡。
他們想喝茶，可是他們到不到茶那邊。
他們想開燈，也沒辦法開。
因為牆壁被蕨類爬滿了，他們什麼事都不能做。」
那張圖，一片黑紫，只留下模糊的幾扇窗。
光看圖，你能知道什麼。
你能看出那是蕨類爬滿的屋外和屋內嗎？
又如李察的《黑暗》
黑暗很安靜
黑暗看不見
黑暗自然就會有
有人怕黑 也有人喜歡黑
上週看這圖時，一片烏黑，不知是什麼。
這週文字出現了，心中一震。
那烏黑底下，
有朱紅地平線和土黃建築，
如沙漠中的海市蜃樓，隱在其中。
今天李察、冉冉、恩恩、舒晴又在玩「覆蓋」。
舒晴用金色的黃，罩住整棵藍梗綠葉豆；
冉冉把山土黃，淺紗般的蒙在棕紅豌豆蔓鬚上；
恩恩將紫紅墨綠，覆蓋在豆芽的巨枝巨葉上；
李察則將濃烈寶藍色，以方形刷在整棵豌豆樹上。
難掩好奇，偷偷窺望。
相同起點，他們四個人究竟要去哪裡。
這和上述「河底石頭」以及「桃子果核」的覆蓋相反，
他們先有共同物，再賦予此物不同的命運。
他們是事先就構思好的嗎？
我不這麼認為。
剛開始他們只是邊畫邊聊天，
其中一人畫出豌豆，吸引其他人進入同一個遊戲。
如孩子加進沙坑、積木、娃娃家一般。
遊戲吸引他們進入，由模糊中漸見清晰，最後賦予整個活動意義。
他們用遊戲和友誼貫穿這段時光，然後裁剪拼貼進他們的故事中。
我也不認為孩子會特別珍視自己的作品，對他們而言，
畫圖寫故事這事，一如沙坑、積木、娃娃家這些遊戲，
倒下還可以再搭，壞了還可以再做，
這種感覺很好，永遠會有將來。
孩子喜愛遊戲，尤其遊戲中有友誼。
按捺勃勃鼓動的心，等待孩子告訴我他們的故事。
我用筆記下他們腦中想的，以圖像連結彼此。
「當他下山的時候，發現了一棵閃閃發亮的樹。」
舒晴以金黃的覆蓋，表現樹之閃閃發亮。
「有一棵豌豆樹，在玻璃框裡，
他想要跑出這個玻璃框到外面，
可是在裡面也很好啊！
所以，它搞不清楚要住在哪裡比較好。」
李察以藍色的方形覆蓋，象徵玻璃框之內外。
恩恩在說她的故使事之前，頻頻回頭對朋友說，
她畫的其實是四季豆，不是豌豆。她的豆莢上整齊鼓脹幾粒豆子。
「有一棵四季豆，從土裡一直長一直長，長到天上。
它穿過烏雲，要去看天上的世界。」
恩恩巨枝巨葉上的紅綠覆蓋，是烏雲哪！
「豌豆長在森林裡面，你從很遠的地方看不清楚，
除非你走進去才看得到它。」
我想了一下，才釐清冉冉說的是什麼。
她講的是一種共同經驗。
大凡山林從遠觀之，難見差別。
待入其中，始知互異。
冉冉豌豆上的土黃色覆蓋，表示著遠方望山的模糊。
每次課程結束，回家打開孩子的作品開始整理時，
心中都會怦怦跳，不知將會發生什麼事。
二、 消耗顏料
上課時，我嚴格要求孩子工具的使用、清洗、歸位及環境的整理。
我要求孩子顏料取用必須適量，免得最後倒掉，實在浪費。
唉唉唉！想念物資匱乏的年代啊﹗少少東西，大大力量。
為免被安上浪費的惡名，他們會儘量把顏料用完，
因此就可以見到「消耗顏料」的現象。
岳辰和李察這兩張圖，一看就知道，顏料倒太多啦！
消耗顏料簡單，賦予意義就不易了。
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自圓其說。
李察為他的四隻掌印寫出《足跡》﹕
足跡大大小小
有些足跡有縫隙
有些完全沒有
岳辰分明是把所有用不完的草綠，用力甩在圖畫紙上。
前幾週發現他的的創作遇到瓶頸，
遂拿出去年他做到一半的《蟲蟲書》讀給孩子聽，
大家邊聽邊笑，因為內容實在很怪很有意思。
他在這張圖背後，編上號碼22，寫著﹕
22
有一隻長得像恐龍的蟲，
在戰爭的時候有很多子彈射到牠，
所以，牠就從世上消失了。
哈哈，看了教我拍案叫絕。
他們總有能力在規範之外找到出口。
順帶一提，岳辰在學校總給人一種
糊裡糊塗、馬馬虎虎、毫不在乎的印象。
然而他卻將這麼繁瑣的長篇故事仔細編上號碼，井然有序。
他的創作軸線清清楚楚，互不矛盾。
岳辰用特有的筆法，陳述自己的觀點。
在想，與社會較難相容的孩子，
通常比較能夠看到眼見之外的事物。
這是上天給的，人力難求，只能說是禮物吧﹗
岳辰寫各種蟲，奇怪的蟲。
一張圖代表一條蟲的命運，我很喜歡。
將他的《蟲蟲書》附於此處，
好好讀它，很有意思。
1
有一隻蟲，非常想喝血，
牠就飛來飛去，飛來飛去，飛到一個人的家裡。
牠把弟弟的血吸光了，弟弟就死掉了，
蟲就變得很紅。
2
有一隻跳蚤，跳到阿賴的家門口，
跳到他家的貓身上，
貓就一直抓，一直抓。
3
有一隻蚱蜢跳來跳去，跳來跳去，
跳到大草原。牠覺得很高。
4
有一隻書蠧鑽來鑽去，鑽來鑽去，
鑽到一本書裡面。
牠把一整本書都吃掉了，
結果牠就飽死了。
5
有一陀大便很臭很臭，
一隻蒼蠅飛來飛去，牠覺得好好聞，
就一直在天空轉來轉去，飛來飛去。
6
有一隻蝨子跳來跳去，跳來跳去，
找到了一隻貓，牠就在貓的身上跳來跳去。
牠咬了一口，貓就喵喵的叫。
7
有一隻螞蟻，牠想要很多糖果，
後來就從天上掉下來一大堆糖果。
8
有一隻蚯蚓鑽來鑽去，鑽來鑽去，
一滴彩色雨滴下來，蚯蚓就張開嘴巴把它喝掉。
9
有一隻字蟲，被寫在紙上，
它就笑起來了，那個人被嚇了一跳。
10
有一隻蜘蛛在樹上爬來爬去，爬來爬去。
突然一陣風把牠吹落，牠又爬上去，
風又把牠吹到另外一邊。
11
有一個人跌破皮了，血小板就開始工作，
把破掉的皮修補好，等那個人睡醒以後，就好了。
12
有一棵彩色樹，好幾百年都沒有人爬到它的身上。
有一天，突然有一隻彩色蟲飛到它的樹幹中間，
它好高興。彩色蟲就跟彩色樹黏在一起，變成它的一部分。
13
有一顆種子正在長大，它長出各種漂亮的顏色，
有藍色，有白色，有黃色，還有紅色。
它長得很高很高，來了一個人，把它砍下來，
做成一個彩色樹屋。
14
有一隻火箭蟲飛到天上，剛好有一根樹枝刮到牠，
牠就快速的掉下來了。
15
有很多彩色的恐龍住在黑黑的黑暗世界裡，
外面是白日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是白白的。
16
有很多點點蟲住在一起，顏色相同的是同一個家族，
顏色不同的是不同的家族。
城堡正在舉行婚禮，它們很高興，
因為婚禮和葬禮不一樣，沒有人死掉。
17
有一隻蝸牛，牠本來快要走家了，可是來了一隻大鞋子，
「唧！」一聲，踩到牠，蝸牛就死掉了。
18
有一隻蝴蝶是全世界唯一的一隻小蝴蝶，
牠飛呀飛，繞過地球一圈，牠好累，就飛回台灣。
牠繁殖好多小蝴蝶，飛到世界各個地方。
19
有一隻蟲，是世界上唯一的蟲，名叫山蟲。
牠喜歡住在山裡面，也喜歡吃綠色的樹葉，
但是不喜歡陽光。有一天，山上地震了，把山蟲壓死了，
現在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一隻山蟲了。
20
有一隻軟蟲叫做蝌蚪，住在水裡面。
有一天，牠遇到水草，就問水草為什麼要住在這裡。
水草說，我要把水清理乾淨。水草問小蝌蚪為什麼住在這裡，
小蝌蚪說，我在這裡等變成青蛙以後，就可以到地面看看。
21
有一隻多毛蟲在生寶寶，寶寶是黑色的，
可是牠媽媽的身體卻是白黑色的，
多毛蟲不知道怎麼辦。
22
有一隻長得像恐龍的蟲，
在戰爭的時候有很多子彈射到牠，
所以，牠就從世上消失了。
23
有好多長條蟲，牠們在照顧寶寶。
但是太陽一直曬，所以牠們就乾乾的死掉了。
24
有一隻大怪物，牠正在砍柴，
牠不知道那棵是神木，
所以到三更半夜都還沒砍斷。
25
有一隻彩色毛毛蟲在生蛋，
牠生不同顏色的蛋，
卻不知道哪一個蛋會生出哪一種顏色的蟲，
牠很羨幕別人的蛋都長得一樣。
26
有一隻奇怪的雙頭蛇，
牠全身是綠色的，
一顆頭是青綠色，
一顆頭是深綠色，
所以大家都叫牠雙頭綠色蛇。
有一天牠的兩個頭吵架了，
就互相咬對方，但卻覺得自己很痛。
這將會是一本好書，期待它完成。
三、 水與色彩的遊戲
阿樺和恩恩這學期的圖都教人驚嘆，
他們在玩顏色，讓水帶著他們在色彩中流動。
引出形體，彙集意念，進入自己的故事中。
這個年紀的孩子，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阿樺兩張圖間有相同的形體，惟色調不同。
1 有間房子裡面住一個人，
他很窮沒有飯吃，
他的房子有破洞，
下雨的時候水會噴進來
但是他很喜歡他的房子，
晚上睡覺也可以看到星星。
2 有一天他發現一間很大很漂亮的房子，
裡面有很多東西和食物，
屋頂沒有破洞，他就搬家了，
但是他還是很想念從前的房子。
義軒哪義軒，我的神佛小孩。
帶他像釀酒，不要隨便掀開，不然會敗壞。
他繼續著未完成的故事。
「那個女孩已經死掉了，
她的靈魂往上飛
她飛在天上，不知道要做什麼，
就飛到山洞裡。
裡面暗暗的，有一隻蝙蝠。
她很害怕，又飛到天堂。
天堂很大，那個女生站在雲上面往下看，
看到彩虹瀑布。」
衍廷上週的「幹」字不見了，被濃重的粉蠟筆覆蓋。
他不斷告訴別人，這個很難畫，真的很難畫。
我會要求孩子，若非必要，儘量不要在圖上寫字。
孩子在社會化的過程中，總想嘗試或玩弄禁忌的語言和文字，
來測試週邊的反應。他賦予這張測試圖以文字﹕
「我畫了一張圖，裡面有火山在噴，
噴到其他東西上面，所有東西都變成彩色的。」
政廷一直都在遊戲，他愛玩，對新東西充滿好奇。
最近他不知道在試什麼，以藍紫為基底，
做深淺不一的調度，排出許多方格。
另一張也是以土黃為主色，一式方格排開。
他畫圖非常迅速，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常覺的創作和行事難逃性格的主宰，
有人設框限制自己；有人給框總老越線。他當然是後者。
看他專注玩弄水和色，偶爾抬頭看看別人在做什麼。
他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的圖，匆匆畫好，握緊時間就去找書看。
任由著他。於我，他是璞玉。是與岳辰、上卿不同類型的玉石。
彦廷出現米羅的色調，他的膽子壯大許多。
常想，兒童哪須學畫畫。
畫出一式一樣的大樹，捏出一式一樣的陶魚。
藝術和文學皆是一種表達，表達個體的意念。
彥廷慢慢放掉思考這事，讓水和顏色引領他。
他在進行一個新的故事：
「一顆蛋，下面有一道彩虹。
彩虹有七個不同的顏色，
這顆蛋把彩虹的顏色吸到自己身上。」
「有一個人把彩虹蛋放在木頭上，
木頭飛起來，彩虹蛋也飛起來。」
四、 有人搞破壞
玟均下筆之前，思慮甚深，握著硬筆勾邊打底。
今日重金禮聘寶鍊姊姊來搞破壞。
寶鍊和她同做一張畫，規定只能用軟筆，
你一筆我一筆，像下棋一樣。
玟均仔細調出美麗的紫色，勾出一條長線。是藤蔓。嗯！好的開始。
寶鍊拿出一支比大彩筆，隨便沾上顏料，開始刷起來。
玟均一直笑，嚷著說這哪是畫畫。
沒錯，寶鍊把紙當牆刷。
玟均仔細接好接口，延長紫色藤蔓。
寶鍊在周圍空白處大面積刷上顏色，像在施工。
玟均用藍紫色畫出另外一條藤蔓。
寶鍊緊接在空隙處塗水。
玟均大笑說，你搞破壞。
水帶著色，快速在紙上流動，
包圍著紫藤緩緩暈開。
完成了，玟均還想畫第二張。
她見寶鍊拿來海綿，大笑說，這是海綿ㄋㄟ﹗
玟均給一條朱紅色的線條，很美麗。
發現玟均有很好的色彩直覺。
寶鍊快速用海綿補空間，非常迅速。
玟均著急了，三兩下就快沒有位了，
她急得用刷的，速度變快，不再思考。
畫紙快要畫滿了，一下你一下我，
玟均索幸用許多小點點，重重疊疊點上好多顏色，
像是聖誕節繽紛的小燈泡。
她看起來愉快而不苦惱，和先前的作畫神態很不相同。
她還想畫第三張，時間快到了，
她們兩人就隨意取來別人用剩的顏料，亂玩起來。
玟均覺得很醜。寶鍊告訴她，圖畫不用一次完成，
下次再看的時候，會出現新想法。
他們相約再一起畫畫。
這讓我想起在英國上人體素描時，
模特兒不是定在那兒，而是搖來走去，不時更換姿態。
老師要我們依憑直覺，隨著律動，
快速擷取姿態，弄活線條。
五、 美少女三人組
婧淳著迷點點成畫，一個圓點一個圓點，彙集成面。
她愛以詩為文，但常會陷入「大自然是色彩的魔術師」之類的語法。
三年級了，受過不少學校的童詩教育，
卻愈讓我無法見她眼睛所見的。
但岳辰同是三年級啊！
日常生活及課業上，婧淳優游自如；岳辰跌跌撞撞。
在創作路上卻恰恰相反。
讓人不禁要大呼：上帝是公平的！
今日婧淳出現一篇不錯的敘述，讓我稍可見到她的觀點：
《印象》
「印象是我新的畫畫目標
印象是無限想像
印象是從模糊中看到實物」
澤方將要去遠方的佛教學校讀書
住那裡吃那裡睡那裡
不可以打電話也不可以寫信
今天以後我們將難再見
像我上次說的，讀這九歲孩兒的詩作，會讓人心緒複雜。
「風來自遙遠，風有不同的景象。」
「淺嘗四季新境，深耕人生心境。」
「魚兒在海中，中間有漩渦，
在海浪，對魚翁才會不利。」
「奇妙的未來是想像奇妙有發展的力量，
有想像才有未來的理想的未來。」
不知她做不做蠢事。
旻臻阿公今日突然往生，回宜蘭奔喪。
生死有如環狀軌道上的兩列車，
一列往生；一列往死。
請進相簿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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